夢醒之前

從夢中醒來的時候，紗智子一瞬間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，外頭正下著雨，雨勢不小，強風拍打著窗戶，她一時有種自己搭在船上的錯覺，除了這艘船並不會晃。眼睛逐漸適應了房內的燈光，環顧周遭，仍然有些陌生，但房間各處卻又可見自己的私有物，在異於平日的景象中連結著自己熟知的日常生活，自己還待在「那個房間」。

到底是什麼時候睡著的？腦袋有些昏沉使她無法順利回想起睡前的事情，身體痠痛可能是因為直到剛才都以稱不上舒適的姿勢蜷曲在沙發上。她順手撥了垂到眼前的頭髮，手背沾上臉頰上的淚水，這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哭了。

紗智子做了一個惡夢，夢中的經歷狠狠地刺痛她的心，那份寂寞透過淚水彰顯自己的存在，即使她已從沉沉的夢境中探出頭，不知道夢何時會成為現實的恐懼仍如水草般纏住她的腳，而紗智子唯一能做只有掙扎。

「這裡不是夢……。」紗智子緊握住衣服，彷彿要安慰自己又像是在確認似地脫口而出。

「但說不定是我的夢。」

只有自己的房間中，突兀地響起了對她自言自語的回應，害她差點發出尖叫。紗智子疑惑地環顧四周，聲音的主人像是看見她的困惑，忍著笑意指引她：「這裡、這裡，就在妳眼前的桌子，看到了嗎？」

桌上放著手機。

看來是自己睡著之前隨手放在桌上的，她順暢地解開密碼，才發現現在半夜三點。手機裡那個APP還在，她在看到手機畫面後感到安心，卻馬上注意到通話開著，難道自己是在通話中睡著的嗎？

還在思考，電話那頭的人再次開口：「歡迎來到我的夢，紗智子。就讓我帶妳到處參觀吧，我會帶妳搭著我的寶貝，好好繞Seven大神的夢境一圈。」

明明想試著和往常一樣回應對方，但腦內卻一片空白，自己的幽默感肯定被哪裡的怪物吃掉了吧。嘗試擠出笑容，也像是忘記微笑的方式，而且不知道為什麼她開始哭了，明明在聽到707的聲音還有心力想著：「在大半夜還可以這麼有精神的Seven果然是夜行動物」，現在卻彷彿有另一個不認識的自己在吶喊，好像要透過眼淚衝破這個軀殼，無法控制自己的感覺讓她非常害怕。
「Seven……」。

面對紗智子突如其來的淚水，707不見慌張，像是在安撫孩子似的，他以溫柔的聲調詢問：「妳作惡夢了嗎？」

沒有回答，紗智子只是對著不在眼前的對象點頭，他現在肯定透過監視器畫面看著自己吧。

「大家都不見了。從我來到Rika的房間，開始用那個APP，認識你們大家……全部都只是夢而已。」因為哭泣話說得斷斷續續，像是在深海中吐出的話語，一出口就化為泡沫般，紗智子沒有餘力去思考對方聽不聽得清楚，只是一股腦地將不安吐出。電話那頭的他只是沉默著傾聽，讓人懷疑剛才的對話是否真實存在，還是如同方才映在眼前的惡夢般，這一切不過是她腦中的幻想？想到這，紗智子忍不住將腦海中第一個浮現的想法化作疑問：「Seven、Seven……你真的存在嗎？」

Seven是存在的。
濟希、主旻、流星、Zen，他們都有自己的生活，自從踏進這個房間，紗智子幾乎每天都會跟他們聊天，除了文字訊息外，也打過電話，他們不可能不存在。但反過來說，這也可能證明他們不存在，一群人只透過手機通話，互相以文字訊息聯繫，儘管看過照片、聽過聲音，但是紗智子從來沒有親眼見過他們，如果大家都只是在扮演這些角色的演員，自己認識的Seven實際上根本不存在的話要怎麼辦？

理智上，紗智子很清楚這只是沒有根據的假設，只是從不安中萌芽的妄想，但剛才的惡夢、707的沉默都成了肥料，加劇妄想的成長，讓她越來越無法否定可能性，眼淚彷彿沒有停止的時候，她抓緊手機的手也開始顫抖。

「你們……永遠都不會消失嗎？」她接著吐出第二個泡泡。

內心希冀Seven否定、取笑自己，但對方卻以無奈的口氣回答：「這我可不能保證，畢竟我是危險的駭客。」好像放棄了一切，他刻意提高音調，以爽朗的語氣告訴紗智子，生活在危險世界的駭客隨時都有可能消失。

駭客，在幾天前對自己而言，只是個知道的名詞，現在卻被賦予另一個意義。

說沒有自覺是騙人的，紗智子只是想繼續維持這樣的關係，才刻意無視自己對707的好感。總是說著奇怪的話，開著各種玩笑，紗智子腦中浮現出自己看過好幾次照片的紅髮男孩，不是照片，現在的他到底露出什麼表情呢？

「但是不用擔心，就算我不在了，就算我們一輩子都無法見面，但是紗智子……請妳記住，我一定在某個地方祈求妳的幸福。」

「某個地方？」

「對，也許在太空站上，也許在貓的國度，總之不管我在哪裡，也不管妳在哪裡，我都希望妳可以幸福。」

「……為了妳的幸福，我也不應該待在旁邊。」

707的話就像是開啟了某個開關，本來稍微恢復平靜的紗智子開始嚎啕大哭，顧不得707的反應，她只是拼命地把自己的想法傳達給對方：「我不要、不要！……我不要你不見！那我要一直住在你的夢裡面，一直一直！」

不可能一輩子待在這個房間，在一切的謎底解開之後，不管他們的關係如何變化，紗智子終究還是得離開Rika的房間。這段尚未命名的關係是有期限的。

聽完紗智子的口齒不清的要求，那頭的707竟然大笑，但他承諾：「妳永遠都在這裡，在這個房間，不管現實的妳離我多遠，即使在另一個世界，但在我的夢裡這個房間永遠都保留給妳。」

後來的事情紗智子不太記得了，可能是用盡全力在哭泣，也可能是因為當時半夜三點多，總之她在707的安撫下睡著了，對方這次倒是有掛掉通話。隔天早上，她重新確認通話紀錄，證明半夜發生的事情並不是另一場夢。

Seven答應要保留這個房間給紗智子，不管她在哪裡，自己永遠在他的夢境中。

即使永遠見不到面，即使他們之間的故事在這裡結束，在Seven心裡，紗智子永遠都在這個房間。這麼一想，昨天的夢境似乎都只是幻想，不再可怕。

手機發出聲響，707彷彿聽得見自己的心聲適時地傳了訊息過來，紗智子歪著頭，思考著哪個回應比較有趣。

看到台服要收了，悲傷之下鍊成的腦洞。關於台服的感想可以看這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