# 08 感 情 的 名 稱
范德伍女士……與這個稱呼的形象完全相反的年輕男子踢到地上的鋁罐，哐啷的聲音伴隨著咒罵，原來是罐內沒有喝完的液體噴濺到他的鞋子上，男子臉上藏不住怒意，他嫌棄地環顧707髒亂的房間，嘮叨著地上的空罐與洋芋片包裝袋，如果不是因為他手上有著危險的電擊槍，而且若是707有一絲反抗的意思，對方會毫不猶豫攻擊他的話，那麼范德伍還挺像世間刻板印象下的老媽。
雖然這和707認知的母親有相當大的不同。
707從幾個小時前就無法集中精神，原因他非常清楚，並不是因為范德伍拿著電擊槍對著自己，而是因為今天邁入了紗智子預告的第五天。根據紗智子的說法，從第五天開始會正式進入角色線，劇情將開始有重大的進展，螢幕對面的駭客也將有所動作。
當紗智子的APP亮起了代表707的紅色愛心後，沒多久，707與范德伍也發現RFA APP的伺服器遭人駭入。
一開始駭客將紗智子送進RFA聊天室時，707雖然感到驚訝，卻也不畏懼其他駭客的挑戰，他擁有相當程度的自信，相信自己能從駭客的魔手下保護其他成員，直到他知道隔空與他下棋的對手是自己最熟悉的半身時，707無法控制自己的動搖。
世瀾駭入伺服器的方式相當有侵略性，跟他記憶中那個溫和的弟弟完全不同，他忍不住想像世瀾在他離開之後到底經歷了什麼，才會變成現在的樣子？世瀾刻意留下足跡，甚至讓RFA成員的手機發出警報聲，都像是要吸引他們的注意——如果要攻擊RFA的話，不必要引起他們的警戒。
707忍不住猜想，世瀾是不是想透過這些方式向他們求助？儘管他是攻擊伺服器的始作俑者，但看在707眼中世瀾的靈魂就像在吶喊著，要他們注意到自己。
他們兩兄弟一直都像是幽靈一樣。
作為那個男人的私生子，世瀾與707的存在一直無法攤在陽光下，仔細回想，自己當時的生活其實與成為駭客後無異，有時候他甚至覺得自己是不是一輩子都無法走到太陽底下？就像只能棲息於黑夜的怪物，他說不定一被太陽照射就會化為灰燼。
儘管現在透過聊天室、派對讓他跟RFA成員們有所連結與交流，這也是707生活中唯一能被稱為「普通」的時光，但707在聊天室裡依然戴著面具，唯一知道自己真面目的V卻瞞著他獨自行動。
自從從紗智子口中知道真相的時候，他好幾次都快要恨起V了，不只是他答應保護世瀾沒有做到又瞞著世瀾的事，還包括他不向眾人求助，試圖自己處理一切的行為，V到底以為自己是誰？是無所不能的救世主嗎？
這種時候，707總是莫名地想見紗智子。
紗智子在自己面前總是積極構思通往Happy Ending的計畫，雖然她只是普通人，又受到遊戲跟電影的影響，總是提出許多大膽、偶爾可能缺乏現實感的計畫，但只要跟紗智子在一起，707就能夠遺忘對V的怨懟，只專注於拯救世瀾一事。自己在這樣的狀況竟然還笑得出來，這可能都得歸功於紗智子的存在。
世瀾攻擊的頻率可能會越來越高，除了得加強防護外，接下來世瀾也會依紗智子的預言出現在公寓吧？因為紗智子已經不記得確切的時間點了，所以從今天開始707得一邊確認公寓的防護系統有無入侵的痕跡，一邊死守在公寓附近。
公寓的地點是個秘密，雖說到了這個節骨眼，707根本不在乎什麼秘密了，如果可以的話，他甚至希望主旻能派十個、二十個保鑣包圍公寓，以滴水不漏的方式保護紗智子，但為了符合遊戲劇本，707只能靠自己從弟弟手中保護少女。
得讓紗智子平安回到原來的世界，不能將這個無辜的女孩捲入他們的問題中。
他在腦中列出代辦的事項，敲擊鍵盤的手指沒有停歇，范德伍大概以為自己正認真工作，認份地開始收拾房間（依他打掃的頻率來看，再過一陣子說不定會自費購入掃地機器人），接下來他得想想要怎麼從超級女僕的眼皮子底下逃走。
707本來考慮過提前將工作完成，避免跟范德伍之間的衝突，但他加入組織、成為探員的理由在知道弟弟下落後便消失殆盡，他實在無法說服自己繼續日夜顛倒地為老闆賣命；救出世瀾之後，脫離組織的選項也在眼前，他這次絕對不會放開世瀾的手。
確定自己該怎麼做後，雖然不安並沒有消失，但不可思議地覺得神清氣爽，覺醒的社畜是不是也是一樣的心情呢？下次遇到濟希的時候，得問她看看，707在腦內的代辦清單又加上了一項。
繼續敲著鍵盤，假裝認真工作（雖然看不到自己的背影，但他敢肯定自己現在偽裝專注的樣子近乎完美，足以媲美Zen的演技）。不過只是假裝工作也很無聊，既然接下來幾天都要在公寓度過，那乾脆準備禮物給紗智子好了！他忍不住佩服自己腦內冒出的點子，不愧是天才！707腦內的代辦事項中，除了確認公寓防護系統與監視畫面之外，手作禮物被排到第三優先順位。
不知道他想法的范德伍仍然在遠處與垃圾奮戰。
***
趁著范德伍打掃其他房間的時間，707利用現有的材料，做了一隻機器狗，也許是因為自己心繫於紗智子的安危，所以還添加了許多功能，最大的特色應該是這隻狗會噴火吧……回過神，手邊的零件已經從構思自己組合成一隻機器狗了，至於為什麼是機器狗？可能是因為紗智子曾經在聊天室表明自己是狗派（現在想想那可能只是為了降低主旻好感度的發言）。
范德伍遲遲不離開，就算707裝出肚子餓無法工作的樣子，他也無動於衷，也許是看穿他的謊言吧。明明就算早一秒也好，他也想盡快趕到公寓，但現在卻只能被困在電腦前面，這讓他焦急地頻頻確認公寓的防護系統以及監視畫面。
系統沒有被入侵的痕跡，畫面上也還可以看到紗智子待在房裡，她時而敲著鍵盤，時而望著天花板貌似思考，偶爾就像感應到他的視線一樣，會朝著監視器方向對他揮揮手。
真是可愛……如果不是流星他們的提醒，707的想法大概只停在這裡。
看到聊天室的訊息，707一瞬間無法把那些文字跟自己連結，不過這也是理所當，畢竟他從來沒有考慮過「戀愛」這回事。第一次被紗智子告知自己是乙女遊戲的攻略角色時，他也難以置信，細數RFA成員，流星是渴望戀愛的可愛男孩、Zen溫柔又英俊也期待新的戀情、主旻可能只需要貓，但畢竟他是羅曼史裡最常出現的總裁角色，如果說這些人是攻略角色他還能夠理解，但
經過這幾天的相處，707是覺得紗智子很可愛，但這跟覺得伊莉可愛到底哪裡不同？
707自認沒有主旻那麼貓奴，所以他還分的出人類跟貓的不同，但認真去探究自己對紗智子的想法卻讓他陷入瓶頸。不可否認，707對紗智子是抱有一定程度的好感，不然不會走進這條路線（如果他對所謂乙女遊戲的機制沒有錯誤理解的話），但那個好感到底到什麼程度？
707盡可能不提及眾人猜測的那個感情——那兩個字，畢竟他是身處黑暗世界駭客，就連存在也不應該被提及，這樣的他才沒有那種感情，那既不適合自己、他也沒有資格擁有，就像棲息於黑暗的怪物，永遠都不可能走到陽光下，他也不可能擁有那種普通的幸福。
而且……紗智子總有一天會回到自己的世界。
思及此，707手指飛快地鍵入否定的回覆，然後嘆氣。
「怎麼了？」也許是聽到他的嘆氣聲，從背後傳來打掃告一段落的范德伍詢問聲。
「我遇上了一個大瓶頸。」盯著眾人猜測自己心情的訊息，707這麼回答。
***
707做了一個機器狗。
躺在床上，紗智子將手機高舉在眼前，重複看了好幾次剛才聊天室的紀錄。
707做了一個機器狗，跟遊戲裡一樣，明明紗智子並沒有提過機器狗，兩人的關係也與遊戲中的707跟女主角不同，可是707還是做出了機器狗，這讓紗智子再次體悟到這是個遊戲世界，儘管細節不同，但呈現在紗智子眼前的現實似乎正向劇本收束。
除了機器狗外，RFA成員們在聊天室中的對話中也開始發生變化，就和遊戲一樣，開始將707與紗智子湊成對、開始點出707似乎對紗智子有所好感，玩遊戲的時候還不覺得怎樣（雖然紗智子連續四天表現對707誇張的好感，大家如此反應好像也是理所當然），但現在每每看到這些對話，紗智子就尷尬地想要打劫宇宙船逃到銀河系的遠方。
眾人敲邊鼓還不打緊，更尷尬的是為了賺取好感度，迴避其他Bad Ending，紗智子還必須硬著頭皮，無視其他人存在，繼續與707調情，更不用說是在這個沒有選項，只能自己想台詞的世界，怎麼可能不害羞？乙女遊戲變成現實真是出乎意料外地考驗玩家們的臉皮厚度，紗智子又再次欽佩起女主角。
面對眾人的調侃，707的反應也一反常態，不是以開玩笑的方式帶過，反而與遊戲中否認自己感情的707非常相似，但這並不合理，畢竟他們兩人並不是那樣的關係。
再說遊戲中的707是因為擔心女主角，無法專心於工作，所以做了機器狗，那麼這裡的Seven呢？又是為了什麼理由呢？難道707也像喜歡女主角一樣，對自己有好感嗎？
不不不……不可能，紗智子搖搖頭否定了腦中的想法，但隨即又皺起眉頭將聊天室的對話重新看過一次，甚至還將對話一遍又一遍地唸出來，可惜紗智子的疑問還是沒有得到解答，她還是無法理解機器狗所代表的意義。
「啊～～～搞不懂啊！」紗智子放下手機，將臉埋入枕頭中。
等等，先整理一下現在的狀況。紗智子在開起腦內會議，參加者當然是自己、自己跟自己。
會進到這條路線是因為707對紗智子的好感度大於主旻對紗智子的好感度，但因為自己想盡辦法迴避主旻，所以不管707對紗智子的想法如何，應該隨隨便便都能超越主旻對紗智子的好感度吧？如果對主旻來說，紗智子是地上一顆有名字的石頭的話，那對707來說，紗智子應該就像路邊的虎斑貓，至少是看到的時候會拿出手機拍照的程度吧？
對，我就是虎斑貓，喵。紗智子在內心對自己強調，就算事情的發展漸漸偏向遊戲劇本，但紗智子仍然不是女主角也無法成為女主角。為了提醒自己這點，紗智子拿出手機，將自己的頭像改成網路搜尋到的虎斑貓，接著坐回電腦前面，繼續跟邀請信函奮戰。
***
707注視著螢幕上的紅點，陷入深思。
V從說要去旅行那天開始就沒接過電話，有時候甚至在通訊範圍外無法打通，根據紗智子的說法，V為了阻止Rika將深入敵營，所以雖然侵犯了V 的隱私，保險起見，707還是在給他的新手機加上了GPS功能，而現在螢幕上顯示的正是V的位置——如果他有隨身攜帶手機的話。
從地點來看是附近的深山，距離不算太遠，也許是因為在山上通訊不良，又或是V所在的地點讓他無法隨心所欲地聯繫外界，所以他才沒接電話。
「希望他不要太逞強……」707無意間透露出自己的真心話。
他還沒有原諒V，只要想到世瀾，707內心就會湧出一種混和失望、生氣、悲傷的情緒，但要不要原諒V，必須等他親口聽到對方的解釋才能決定，所以在V開口之前，他得平平安安地離開那個地方才行。
707收拾必要的東西，確認身上沒有任何會被追蹤的東西，他搭上車子，看著後照鏡映照出來的建築物。儘管只有自己一個人生活，但這裡對他而言，是成為Luciel後，第一個能被稱為「家」的地方，之後為了逃避組織的追擊，他再也不會回來了吧……。
但是那裡有人等著自己，世瀾跟紗智子都在等著自己。
將視線收回，707望向前方，踩下油門，將那個「家」拋在後頭，跑車全速朝Rika的公寓前進。
終於把卡關很久的第八篇寫出來了，從這篇之後終於707要正式住進公寓了！故事也終於要進入後半段了。但其實比起本篇我只想寫一點夢主跟707的同居日常啊←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