# 01　開端

那時候707的注意力完全被自己的半身以及對方手上的武器給奪走，所以才會錯過事前紗智子透漏的訊息，這是他最引以為憾的一件事情，但也是自己追逐少女背影的開端。

世瀾舉起槍械，一瞬間周遭的吵雜聲都靜了下來，接著映入眼簾的是赤手空拳的紗智子。

嬌小的少女穿梭在人縫間，在眾人反應過來之前獨自站到槍口前，就像是一開始就知道一切會發生似所採取的行動，707的聲音在思考之前就從口中迸出，以自己沒有預期的聲量：「紗智子！」

聽到自己的呼喊聲，紗智子短暫地看向自己露出一貫的微笑，讓他一瞬間產生錯覺，彷彿眼前異於日常的場景都只是幻覺，但少女的眼眸中卻沒有以往的笑意，他從對方眼中讀到別離的意思，一瞬間似乎懂了少女的打算，因為自己的猜測而顫抖的雙腿在那思考以前就邁開腳步，短短的一小段距離猶如一輩子那麼長，他只能眼睜睜看著事情在眼前發生。

如慢動作般呈現於自己眼前的是情緒激動的世瀾，以及與其對峙的紗智子，她的聲量不大，在這個偌大的空間卻清楚地傳入自己的耳中，與世瀾成為對比，紗智子的語氣顯得相當冷靜。

「抱歉，你是殺不死我的，世瀾，因為這裡……」她稍作停頓，垂下眼瞼。

「是遊戲世界。」

世界在紗智子吐出的台詞後就像是時間停止般，除了自己以外的人都露出呆滯的眼神，彷彿靈魂被抽空一樣，接著讓人驚訝的是周邊的景色突然失去色彩，就像溶解般化為粉末，而紗智子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在視線中，接著就像打翻巨大的顏料罐，世界在一瞬間被塗上顏色，一切都被漆�K給包覆，自己也跟著失去知覺。

再次醒過來的時候，所見之處是一片雪白，遼闊的沒有邊際，自己被放置在已經超出物理的範疇、不知道如何稱呼，甚至難以理解的奇妙空間，放眼望去唯一能見到的女人卻有張熟悉的面孔，她漫步到自己面前，臉上帶著美麗的笑容。

以前的707曾經被這個微笑拯救過，但現在這張臉在他心中卻已經蒙上一層陰影，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喊出對方的名字。

「Rika！」

即使被憎惡的眼神注視著也毫無動搖，金髮的女人仍然維持著完美的笑容，要不是親眼見到面前的女人直到方才還穿著�K色長袍，扮演著教主的荒誕場景，他說不定還無法相信Rika在自己兄弟身上所犯下的罪過。

「雖然一直看著你們的故事，但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你呢。」金髮的女人踩著輕盈的腳步拉近彼此距離，帶著好奇的眼神，將臉湊近自己，接著又毫不在意自己的反應兀自地笑了起來。

「這一次跟分歧的那一次最相像了，但你為什麼沒有告訴那孩子你的真名呢？如果你說了，說不定輪迴就在這次結束了也不一定呢。不過那孩子最近幾次都刻意減少給你的資訊，就算怎麼努力還是沒辦法在這次走到Happy End吧。」

女人接連吐出了讓人摸不著頭緒的詞彙，雖然話中出現第二人稱，但顯然不是在跟自己對話，無法理解的恐懼感從腳底攀升上來，他幾乎是用本能理解眼前的女人並非Rika，儘管她們是如此相像——比他跟世瀾更加相像——但Rika從未以這樣的眼神看著自己，彷彿自己只是資料中的一串數字。

「……妳到底是誰？」

聽到707的問題，女人臉上的笑容變得更加的深。「真讓人懷念，紗智子也問過我一樣的問題呢。」

拉著裙擺，沒有音樂，她宛如少女般轉著圈，白色的洋裝看起來就像盛開花朵，在這不存在其他顏色的空間中，女人彷彿在下個轉圈就會消失在自己的眼界之中，讓他無法移開視線，直到她停下腳步。

頂著Rika的面容，她歪著頭再次確認：「我和Rika應該長的一模一樣。」

如她所言，707找不到女人與Rika的不同之處，兩個人的相像之處已經超越雙胞胎，而是另一個等級的相似，這如果是遊戲肯定是最爛的大家來找碴。

「但你們總之能分辨我們。」

女人臉上浮現的微笑與至今的全然不同，彷彿能窺看到對方皮相下的靈魂，這讓707忍不住開口：「妳到底是誰？跟Rika到底有什麼關係？」

女人垂下睫毛，沒有回答707的問題，而是以毫無起伏的語氣吐出字句：「……那是只能遵照劇本指示的怪物。」

劇本、輪迴、分歧，短暫的時間中，從女人嘴裡吐出數個讓人難解的詞彙，兩個人看似在對話，卻一直不在同一條線上，彷彿懂到了他的困惑，金髮的女子加深了笑容。

「世穎，你知道自己為什麼在這裡嗎？」

「你還記得來到這裡之前的事嗎？」

女人接連丟出了問題，在對方的注視下，707的注意力總算從眼前雪白的景色移開，浮現在腦海中的第一個景象是紗智子眼底毫無笑意的微笑，然後世界猶如崩壞在自己面前溶解，毫無道理的事實光是回想起來就讓他頭痛欲裂，雙手抱頭，忍著像是有人拿著鐵鎚不斷敲打他太陽穴的痛楚，他猶如懇求般詢問不是Rika的女人：「紗智子、世瀾，他們到底在哪裡？」

「世界已經結束了，世穎，你不是也清楚地聽到紗智子說的話嗎？」

彷彿話題已經結束，女人又是一個轉圈，她前進的方向是這白色的空間中唯一的椅子，那張椅子豪華的程度猶如王座，讓707想起來Rika如同統治者般接受著信徒膜拜的場景，他拖著因為頭痛而沉重的腳步跟在女人身後，繼續提出問題。

「……那是什麼意思？」

「就是字面上的意思，你已經多多少少察覺到這個世界奇怪的部分了吧。」

女人的口氣並非疑問，而是肯定，就像是擁有讀心術，能夠看到707內心想法的口吻。她坐上屬於自己的王位，舉起右手，空中在一瞬間彷彿出現大型的螢幕，投映出紗智子的樣子，她站在熙來攘往的大街上，沒有朝哪裡邁開腳步，只是持續盯著手機。

「那孩子正在跟Unknown對話。」

女人親切地向707說明，他總算理解眼前的畫面所代表的意義，驚訝從口中流瀉而出：「時間回到過去？」

「你的話是對，也是錯。時間的確倒回第一天，但與其說是回到過去，不如說世界重新開始……讓你看看實例比較快。」

女人跳下王位，身影一瞬間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，然後下一秒又突然拉近兩人的距離出現在自己眼前，她伸出纖細的手腕，遮住自己的眼界，巨大的情報猶如洪水般伴隨著痛楚流入自己的腦海中——紗智子的微笑、她向自己坦白世界的秘密、自己是所謂乙女遊戲的攻略角色、拉著自己朝著結局前進的她，然後是自己抱著鮮血淋漓的紗智子，卻只能從掌心感受到對方的生命不斷流逝。

與紗智子度過的各種場景毫無間斷地在自己腦海中變換著。

不屬於自己的記憶、無從得知的事實、不曾經歷過的體驗，龐大的情報讓他幾乎無法承受，頭痛與暈眩也像潮水跟著席捲而來，宛如斷線的人偶707無力地倒在地上，試圖消化女人強迫自己接收的記憶。

「……這些是……其他的我的記憶……？」以虛弱的嗓音，他試圖以依然混亂的腦子組織言語。

女人白皙腳踝出現在視線範圍內，她的聲音帶著笑意。「這是紗智子持續輪迴後，遇到的所有你的記憶，那孩子一直重複著這十一天，你知道為什麼嗎？」

為什麼？

別離前的紗智子的表情又再一次浮現在自己眼前，不管是在自己的記憶中、還是其他707的記憶裡，紗智子總是望著他們，欲言又止。取得不同時間、所有707的記憶後，他總算懂了那個與Rika擁有同一張面容的女人所說的意思——那孩子最近幾次都刻意減少給你的資訊——，控制著給予自己的情報，那是因為紗智子知道不管是哪個707總是祈求著她能夠平安回到屬於自己的世界，而這正好與她的期望相反。

紗智子想留在這個世界，所以重複著這十一天，行走在毫無止盡的道路。

707沒有遲鈍到無法察覺到她背後的心意。

「那麼你打算怎麼辦呢？」女人的臉上浮現滿意的笑容，似乎從自己的表情讀懂他的決心，又或是眼前的女人真的擁有讀心術，明知道自己的答案還是刻意提出問題。

「……我得去幫紗智子。」707狼狽地從地上爬了起來，身體依然使不上力，但暈眩與頭痛已經逐漸消退，注視金髮的女人，他口氣堅定地向對方宣言。

「這才是男主角該說的話。」

女人露出洋溢著母愛的微笑，與最初給人的印象不同，她向707伸出手，看見對方毫無猶豫地搭上自己的手掌，女人的笑容又更加深了。

兩人的周圍發出了白光，被難以解釋的事物包圍著，現在眼前就算出現龍、女人長出翅膀、Zen跟主旻其實是失散多年的兄弟，都不會讓他感到驚訝。

「最後可以回答我一個問題嗎？」

女人沒有答應，只是以眼神示意自己開口。

「紗智子重複了好幾次，但為什麼直到現在才告訴我？那麼多的707，為什麼是我？是因為這是妳所說的最相像的一次嗎？」

聽到707的問題，女人發出清脆宛如鈴鐺般的笑聲。「那倒不是，你之所以可以踏進這裡，是因為其中一個世穎許下了願望，他希望另一個自己能夠拯救不斷輪迴的紗智子。這裡、白色的房間是萌生願望才能踏進來的房間。」

另一個自己許下願望？還在思考女人的話，白光的範圍越來越大，足以吞噬兩人的光線刺眼的迫使他閉上雙眼，而同時像是有人搖晃著這個巨大的白色箱子，世界天旋地轉，在他失去意識之前，女人的聲音在耳畔邊響起：「好好加油吧，世穎，畢竟你跟紗智子的願望完全相反……」

這女人肯定會坐在最佳的觀眾席觀賞他們的掙扎、衝突，然後露出微笑。

因為這條線的世穎沒有告訴夢主自己的名字，所以描述上稱呼他為707。